好一会儿她才勉强理出了清晰的思绪。
匛然出现在她面前的时候,她的眼睛就已经瞧不见了,是如何知道匛然右手有疤痕的?
她一定是在什么地方听过这个声音的!
谢怀脚下一顿,扭身看着何随。
“我让你做什么你便就做什么,出事了也有我担着!”说着一把推开何随,迈过了门槛。
他的泪珠子划过玉卿卿的手背,落进了她的袖筒中。
周身上下连骨头缝都透着撕裂的疼,寥寥数语她说的很艰难。
莫非,他们有什么他不知道的渊源不成?
痛苦的呜咽声从掌心里传出来。
钝刀割肉,一点一点的磨着她的意志力和承受力。
玉卿卿再次醒来已不知过了多久,身下颠簸,四周有风雪厮杀之声,应是在回京的路上了。
晏珩轻轻拭去她眼角的泪:“你睡了许久,定然是饿了,是想喝粥还是吃面,我着人去准...。”
玉卿卿想起前世在牢中,临到分别时她问他带她回京是否是为了利用?
平复片刻,她道:“晏珩,生老病死实是常态。”
何随见状松了一口气,立刻便着手去准备去埆州之行了。
是她辜负了他。
可她真的舍不得死。
晏珩眉目一冷,身形一偏将玉卿卿挡了个严实,侧目朝车窗的位置看了过去。
晏珩这边行踪一露便惹了无数让人前赴后继。
她却还在说着:“我真是太没良心了,我如今这般实在是报应,是我害了你。”
“对不起,对不起晏珩,是我错了,一直以来都是我错了。”
玉卿卿听着他沙哑的音调似有哽咽之感,想来自己如今这般很是让他费心劳神。
每一次,每一次,她都以为再也睁不开眼了。
可...怎么会呢?
“而他之所以选在埆州,恐怕是将您视作了最后的生机。”
这个人,这双眼...要他怎么看淡,怎么释怀。
晏珩看她越说越没边儿了,情绪隐约有崩溃之意,皱眉道:“你在胡说什么!”说着把她盖在脸上的手拿了下来,瞧她眼珠通红,满脸的泪痕,不觉跟着红了眼:“究竟怎么了?你告诉我啊。”
一日三餐,准时准点,热腾腾的送到她的手中。
听他说,他是婆婆的孙子,婆婆病了,来替几日的。
他怨恨上苍,为什么独独对他这么残忍,他想留的人和物,到最后一件都握不住。
何随被推了一个踉跄,站稳后忙追上去:“将军为救君子挚友不惜一切,这很好。”
玉卿卿想,这男子必然不知她是谁,若是听过她毒杀父母夫君的恶行,怕也是要对她嗤之以鼻,恨不能饿死了事的。
此后直到她走出牢门的那一日,这男子都不曾落下过她的任何一顿餐食。
话未说完,忽听“咚”的一声脆响。
若她没有与傅时雨同归于尽,她出京后,他的侍卫总有办法救下她,她确实会如晏珩所说:活的极好。
“你别难过。”
“千万不要关心则乱啊!”
“醒了?”晏珩一直紧盯着她,看她睁开眼,紧绷的面色霎时松缓下来,小心的执起她的手,问她饥冷。
车厢内玉卿卿却出了神。
有些赫然的垂首道:“属下无能,扰了主子清净。”
晏珩看她不说话,心中愈加忐忑,感到她的手指收紧,握住了他的手,他垂眼看过去,惨白的没有血色的几根瘦骨嶙峋的手指...。
不过,送饭的婆婆却变成了一个年轻男子。
前世,在晏珩被天定帝征用去对抗福王的兵马后,原本忘一次,漏一次的送饭婆婆似乎忽然记起了牢中还有她这么一个人了。
晏珩瞧她不知想到什么,忽的捂脸痛哭起来,紧张又莫名:“怎么了?”
可老天爷似乎不想让她死的那么快。
这傻子,为了她能心安,竟答是。
车厢外,匛然扫了眼被他斩断,掉在雪地里的箭矢,心中愈加恼恨这些难缠的死士。
是他?!
顺着被风吹得起伏的窗帘,他看到了晏珩的目光。
他这般说,那便是真的有了!玉卿卿满心的震惊茫然,脑子在这一瞬间彻底的混乱了。
她真的觉得非常熟悉。
“可将军有没有想过,晏都督为何要选在埆州,又为何从不曾与您联系?”
怪不得晏珩在离开前叮嘱她,让她忘了京中的事情,他还说,她一定会活的很好的。
原来,他竟是晏珩身边的侍卫!
加之玉卿卿实在经不起折腾,故而这回京的路程走的格外慢,这也给了许多人动手的机会。
这短短半生,晏珩历经千般起伏,万般磨难,他自以为早已看淡一切,包括生死,可今时今日不由得在心中嘲笑自己。
眼下这话,足证明她是见过匛然的。
好痛。
“好好活,苦尽方能甘来。”
这话倒把晏珩问的一愣。
她眨了眨眼,不可置信的道:“这个侍卫的右手虎口处有一道很深的疤,你可知是怎么回事?”
玉卿卿喉头微动。
她好累。
蠢笨如猪的她竟也信了。
又是这个声音。
懵了懵,他不答反问:“奇了,你怎知他手上有疤的?”他忽然记起,匛然第一次出现在面馆的时候,她听到匛然的声音也问了几句的。
“是不是又痛了?”他矮下身子,脸颊轻轻的蹭着她的手指。
谢怀看着挡在门口的人,皱眉怒道:“你废什么话!”
晏珩更觉莫名了:“到底怎么了?”
她舍不得这个男人。
不得不承认,谢怀确实是乱了阵脚了,何随的话犹如一杯凉茶浇在身上,让他冷静了下来。
太多人想让他死了。
凝思着,忽的脑中灵光一闪,她记起了一人来。
“又或者说,在他尚能喘息之时,他不想劳动您出面。”
“为了晏都督,您更应保全自身,留守此地。”
何随接着道:“晏都督消失多久将军您就找了多久,可从来没有丁点音讯传回来,由此可见,晏都督是刻意的在躲着您。”
一直以来都是她辜负了他。
有什么东西砸在了车厢上。
原来...原来竟是这般的吗?